【甜度守恒定律之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】【炎岷】
炎黄和籽岷人生中有两聚两散。
他们相识在一方戏园,那天阳光正好,年华正盛。
那个风风火火的少年一心不愿看戏,正想悄悄逃出戏园,却被发小粉鱼一把抓住了手臂:“留下来陪我看戏!”
“看戏?戏有什么好看的呀。”少年嘀咕着,小幅度地甩了甩手臂以示不满,“还不如回家练武——”
“炎!黄!”金发的小姑娘佯装发火的样子,叉着腰蹙着好看的细眉,声音兀地压低几度,“如果你今天不陪我看戏,我回去就告诉你爹,上次打碎瓷瓶的不是华夏——”
炎黄一听可急了,不等她说完,先自拜了下风,微微弯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:“大小姐呀,求你别说了,要是被我爹知道这件事……”他抬手抹了一下脖子,面上的表情倒是很诚恳,“陪你看,我陪你看还不是嘛。”
获得了胜利的粉鱼不免有些得意地转过头去,手里还把玩着刚从杂货摊上买来的一块据说有魔力的木灵石,盯着戏台不肯转眼了。
然而炎黄才没那么有兴致,戏台上锣鼓喧天,却远不及自己从前练武时擂过的战鼓来得激昂有力。于是不安分的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四处乱瞟,被一副精致的面容吸引住了。
这一瞟闯了祸,闯了大祸。
那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。虽说是公子,那张面孔的细致和白皙程度绝不输给戏台上化了浓妆的唱戏人。即使遇上从不对什么姿色感兴趣的炎黄,那双桃花眼也足以将七魂八窍尽数勾去。更何况上翘的眼角紧挨着的就是一双柔光流转的琉璃瞳,在阳光的碎影下通透得紧。目光微微下移,一侧勾起的唇角似乎是因为台上的戏班演技有趣。炎黄看得呆了,连那公子略侧过身来都未发觉。
“公子觉得台上的戏不好看吗?”那公子轻轻地礼貌一笑。
“没你好看……啊。”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好像有所冒犯,炎黄赶紧收住了话头,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说才好。
那公子却略垂下眼帘,拱手笑道:“可否同在下互相认识一下呢?”
“在下……炎黄。”炎黄拱手回答,暗自庆幸对面人的脾气足够好。
“在下籽岷。”又是一个微笑,似乎笑容对他来说是好不奢侈的东西一样。
“籽岷兄文质彬彬,相貌堂堂,一看便知是我朝栋梁之才啊。”炎黄欠身说着客气话。
籽岷闻言,亦欠了欠身子:“炎黄兄过奖了,在下不过一介书生,只是胡乱知道些儒家经典,又对兵法略知一二。你我同为布衣,在下却心羨炎黄兄你一身正气,年纪虽轻,已有大将风度,将来必定大有一番作为。”
两人各自直起身来,眼神碰撞在一起,凝在了空气中,谁都没有退避,反而迎着对方展出一个笑容。
那之后,炎黄常常到籽岷看书的香樟树下去,而籽岷也常常到炎黄练剑的浅溪边来。籽岷看书的时候,炎黄就坐在他身边安静地看,不去扰他。炎黄练剑的时候呢,籽岷就站在他场地不远处倚着树看他的剑法,有不明白的动作,炎黄有足够的耐心把籽岷完全教会。
如果时间再流得慢一些就好了,再慢一些……
炎黄参加科举,中了武状元。籽岷本也想去考,奈何家中突发变故,脱不开身,只得再等明年。
临走之前,炎黄给了籽岷一根黄色的发带,是上好的丝绸做成,轻如无物。
“籽岷,留着它吧。我也没什么东西送与你,但心意是到了。留个念想,别忘了我就好。”炎黄这么说着,伸手把头带给籽岷轻轻系上。
籽岷点了点头,顺从地由他的手指抚过碎发。
系毕,籽岷向炎黄伸出一只手:“朋友?”
“永远。”炎黄握住他的手,余温很暖。
“后会有期。”
两人再见面,便是长安城中。籽岷进京来领旨升迁,炎黄恰又凯旋。
那背影是不会认错的,即使一身官服光彩耀眼,那条黄发带却更夺目。
“籽岷。”
不带迟疑的语气,炎黄的声音却有些颤抖。
被唤住的人脚步一顿,随即转身。
“炎黄……?”
两双眉眼都似乎只在昨日,语调却突然疏远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炎黄上前一步。
籽岷犹豫了一下,站着没有动。“嗯,一年有余了。”他说。
一阵无言的沉默。空气似乎停住不动,让人不禁感到隐约的窒息感。
“我去北疆边塞退敌归来了。”炎黄这么说,语气有些意味不明。
“我奉皇上旨意进京升迁。”籽岷抬眼看向他,“炎黄兄想必是功勋累累。”
称呼猛然间生疏回初见的时候,那是一种礼貌掩盖着的冷漠。
“籽岷兄过奖了。功勋寥寥,我军中的军师又以病相辞,煞是忧心。”
翌日朝中。
“什么?!你再说一遍!”王座上的女帝快要爆发了。
“回禀陛下,”炎黄拱手欠身,语调波澜不惊,“臣军中军师飞猫因病辞乡,只留下一封书信,如今未知其踪,没有禀报与陛下,还请陛下恕罪。”
女帝拍案而起,龙袍的袖子一挥,也不知在说与谁听:“好啊,飞猫,你敢躲着朕……有趣,你这个人,朕五歌是要定了。”继而她侧眸,居高临下地道:“派一众人马,远征寻找飞猫。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;若是病重,飞马来报与朕;若是无恙,带回长安来。”
底下几位重臣拱手奏道:“陛下,为了一个人如此,您看……”
“朕一世清明,这国家自朕接手以来,难道不是同先帝杰一般繁盛?朕做尽贤君,此次略想尝尝做昏君的滋味——只此一事,其它事情朕自当秉公处理。”五歌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见无人再反驳,五歌重又开口:“很好。那么,炎黄将军的军师既然不辞而别,你们之中有谁愿为朕的江山出力,随炎黄将军一起前往边疆保卫国土?”
“陛下,臣愿前往。”
众大臣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。
“籽岷,朕听闻你做郡守,清廉正直,受民爱戴,正欲册封你高官厚禄,你却为何如此?”
一双琉璃瞳灼灼发光:“回禀陛下,籽岷承蒙陛下抬爱,但高官厚禄并不是臣所追求,臣愿为陛下国土,尽绵薄之力。”
五歌赞许地点点头:“好,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下了。炎黄将军,可有不妥?”
炎黄刚从籽岷的举动带来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,赶忙回应:“回禀陛下,陛下英明,臣绝无异议。”
他在心里轻叹一声,既而转向籽岷欠身答谢。
籽岷轻轻上翘了唇角,回以一个微笑。
“何必呢?”退朝后,炎黄伸手拦住了籽岷。
籽岷先是一愣,旋即又是招牌的那个笑容:“为了……朝廷。”
很久很久以后炎黄都不知道,当时的籽岷,想说的是。
为了……
你。
两军阵前交锋。
对面的将军双眸血红,与炎黄颇有几分相像,却貌似一辈冷血之人,不像炎黄的热血气盛。那将军身边的军师却看着像占卜师的打扮,帽檐压得很低,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炎黄驱马上前一步,拱手却不欠身:“在下炎黄,这位是我的军师籽岷。”
“Flame,Joker。”对面的将军开口就很冷淡。
籽岷在炎黄身后轻拍一下他的肩,示意他后退,让自己劝说。
炎黄迟疑地看了他一眼,直到看清籽岷眼底的自信才敢放任他上前。
“两位,在下籽岷。”籽岷拱手作揖,开口道,“此番我军前来,是劝说你们两位退兵,还我陛下失地。我国与贵国素来相交甚好,何必在此征战不休,伤及百姓房屋,岂不是两败俱伤之理?”
“败的只会是你们。”Flame脸上的表情表现出他不为所动。
籽岷微微皱眉:“还请将军深思。”
“这位公子,”Joker突然发话了,“你,相信命运吗?”
“在下……恕在下直言,逻辑应该比命运来得更可信。”籽岷不明所以地应道,“一面之词,若有冒犯……”
“哈哈,不必客套。不久,你们就将了解命运的安排。”Joker帽檐的阴影下,嘴角勾起的弧度格外令人不安。
接连几次两军厮杀,都如籽岷所言,打得两败俱伤。
炎黄正襟危坐在营帐之中,一个人在地图上圈画不停,却又久久没有头绪,烦躁地将笔一扔,用手背托住额头,想要平静下心来。
“不必烦躁,”不知何时籽岷坐到他身边 重握起他的笔,对他温和一笑,“还有我呢。”
籽岷已数次派了使者前去劝降,但Flame总是闭门谢客。
两军僵持已有时日,粮草正处于消耗之中。籽岷担心士气受挫,便准备亲自前去劝降。
“不行!”炎黄听了他的计划后,立即表示不同意,“你一人独去,若被擒住怎么办?”
然而籽岷只是轻笑:“在下不过一名小小的军师,没了还能再找替代者,但国土是不成双的,我愿以命换之。再说,我一向算得准,亦不食言,终会回来的。”
临行的那个清早,炎黄没有去送行。他说籽岷一定会回来,又哪有送行的必要。
结果,这次籽岷终未算准,亦食了言,未能回来。
炎黄派去的细作哽咽着向他汇报说,军师大人的尸首,在他们敌军营中。
炎黄闻言,手中剑柄一松,双瞳竟空洞到无神。
后来五歌收到飞马捷报,说炎黄大败敌军,军马只折了三成,只可惜失了军师籽岷。
女帝一声叹息,亦不知在叹什么。
后来命运的宠儿Joker死于乱箭之中。
炎黄亲自斩了Flame那天,Flame告诉他,籽岷在临死前,托付给他一句话。
“告诉炎黄,我很在意他。”
炎黄寻到籽岷尸首,久久无言,只是一人抱着他留在帐中。最后,泪将流干之时,他却笑了,笑得很灿烂,像初见那时的阳光一样。他近乎虔诚地端起面前的金樽,没有犹豫地,将里面的毒酒一饮而尽。
“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了,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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